一只木啾啾

我的姑娘没有来生，我只好陪她永生了。
美好得语无伦次。

岑凌雪:

如果有来生

CP：晴尼

By 梦亦咸

又是一年樱花开放的季节。

粉红的樱花瓣在空中飘荡，落到院中的石桌上，在酒杯里停留。

巫女顺了顺自己乌黑的长发，微微一笑，坐到石桌旁开始写字。

笔下是信笺，落笔之处留下娟秀的字迹。

“晴明，见字如唔。”

每封信都是如此开头。

“你看啊，樱花又开了呢。”八百比丘尼端起酒杯，饮了一口。

白色的雪花落满了八百比丘尼的肩头，晴明拿出一件狐裘披风，从她身后为她披上。

晴明温暖的气息包围在她的身边，八百比丘尼忍不住往后靠。

然后晴明就这么紧紧地抱着她，“你看，今年的雪特别大，就像那一年……”

“哪一年？”八百比丘尼转过脸来问他。

白发男子在她额上温热一吻，“我们，相识的那一年。”

“那一年，已经过去很久很久啦，晴明先生。”

八百比丘尼皱了皱眉，下意识地伸手去搭自己的肩头，可是却没有那样一双温柔的手。

“今天神乐和博雅来过这里，神乐已经行过成年礼了。”

“樱花妖终于等到了她喜欢的那个人，桃花妖应该可以安心了吧。”

“白狼成为了狼族的首领。”

“茨木童子和酒吞童子的关系，依然那么让人遐想呢。”

八百比丘尼面带微笑，一笔一笔的写着，直到手边的一壶酒都喝完了，她才停下。

她转头看向院中那棵系着注连绳的八重樱，“你看啊，当时你挂的那些神符，它们都还好好的挂在那里，保佑着大家呢。”

这一日，有人来请八百比丘尼占卜，是为自己家女儿算婚事凶吉。

八百比丘尼占了一卦，结果是为大吉。

那家人对她万分感谢，临了不忘给她下帖子，邀请她来参加喜宴。

八百比丘尼谢拒，手持神杖离去，走到门口却见到这家的女婿前来。

这家的女儿便笑盈盈地迎了过来。

“以前我也是这么等待晴明先生回来的吧，”八百比丘尼看了他俩一眼，眼中含着祝福，“可以写信告诉晴明，我今天看到了一对幸福的新人。”

回到家中刚刚下笔，她的泪水便再次无声滚落。

也就是几年之前啊，安倍晴明还在她身边的时候，有一天他突然很晚很晚都没有回来。

她担心晴明会出事，几次想出门去找可是又都被院中的式神们拦下。

“八百比丘尼大人，不必担心，晴明大人没事的！”式神们都很默契的，一本正经地对她道。

快到午夜时分，晴明才回到庭院，八百比丘尼刚想责问他几句去了哪里，却被他身上的新衣服吸引。

晴明被她瞧得有点儿羞赧，轻咳了一声，“如何，好看吗？”

暗灰色的外衣上印着金色的羽翼图案，宽大的红色袖口边缘绣着五芒星，脖子上围着红色的围脖……

“为什么你头上还顶了个橘子？”八百比丘尼从晴明身上瞧到他的头顶，不免掩嘴而笑。

晴明把那个橘子从头上取下，递到八百比丘尼手中，“啊，这个橘子是福气的象征，送给你。”

八百比丘尼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来，“晴明大人应该知道，我的占卜之术可是比外物的影响还要准确哦。”

晴明却不依，把橘子按到她的手心，再覆盖上自己的手这样包住，“这样，才会紧紧抓住福气啊。”

八百比丘尼又做梦了，梦里的晴明穿着一身雪白素衣，坐在庭院中他的石桌旁写字。

她走到他的身边，把头靠上晴明的肩膀，刚想闭上眼睛，身旁的大阴阳师便侧过脸来吻她。

吻着吻着，晴明便情不自禁把她压在身下，做了欢爱之事。

八重樱下一片旖旎。

梦醒过来，却是自己一人趴在晴明的石桌上，晚风渐凉，手臂底下还压着写给晴明的信。

“我可以选择不要醒来吗……”清澈的眸子微眨，似是早已习惯这样的波澜。

明明他的温度他的气息都还留在自己的身体里，那么亲密那么熟悉的感觉，如何才能轻易忘记呢？

冬去春来，院里的樱花又开了一季。

这是晴明离开的第几个年头了？八百比丘尼看着手边这一沓厚厚的信笺，活得太久，自己也记不清了。

长生啊，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？

她停下了手中的笔，托腮看着远方。

“生前就不让我安心，死后也要到梦里来找我，晴明，你真狡猾。”随意几笔，便在纸上勾勒出恋人的模样。

白狐之子……京都最厉害的阴阳师……那一双深不可测的双眼底下包含着温柔。

他在的时候，喜欢用这双眼睛看着她，眼神像瞧着一个小姑娘，他安倍晴明的小姑娘。

记不清有多少个日子，他挽起她的长发，为她梳发再束好，然后在一旁痴痴地看着她。

八百比丘尼转身，伸手触碰晴明好看的眉眼，“如果晴明大人生性风流，这双眼怕是要勾了多少姑娘的魂？”

晴明捉住她的手，无奈地眨眼装作无辜，“有一个姑娘就够我费心思了，哪里还敢要许多个，我的姑娘，今天依然这么调皮。”

八百比丘尼别开脸不理他，“你见过几百岁的姑娘？”

晴明从后面揽住她的身体，薄唇凑到八百比丘尼的耳边，“就是我怀里的这一位啊。”

她拿出那年晴明为她做的新衣。

“雁归秋水？”从晴明手中接过那身衣服时，八百比丘尼稍微愣怔了一下，而后内心便泛起淡淡喜悦。

白色的羽织上披着绒毛和羽毛的披肩，胸前搭配两条深蓝色的丸带，丸带底端还坠着金色的流苏，袖子的边缘绣着红色的花瓣图案。

而且大大小小的带子下面都坠着流苏或是别的花样，如此喜庆的搭配……八百比丘尼端详许久忍不住一笑。

晴明满怀期待地看着她，目光有些殷切，“穿上试试吧。”

八百比丘尼含羞一笑。

杯中清洌的液体映着月亮，圆圆的月亮映在圆圆的杯中，八百比丘尼旋转着酒杯，然后微微倾杯，酒从杯中倒出流到地上，只剩下一滴的时候，她把唇贴上酒杯微微一抿。

“晴明……”她闭上清澈的双眸，眼底有清洌的液体滑落。

那一晚，她梦到了晴明离开的那一天。

原本就满头白发的阴阳师因为体力和精力都已经耗费过度，看起来越发毫无生气，坐在八重樱下，手持折扇。

八百比丘尼坐在他的身边，安静地陪着晴明，把所有的担心和难过全都隐藏起来——啊，也不是隐藏，原本她就是不轻易表现情绪的女子。

“咳咳，八百比丘尼……”他伸手过来，她自然而然地把她的手搭上。

八百比丘尼微笑着，清澈的双眼如蓝色湖水，“晴明先生，怎么了？”

“如果有来生……”晴明又是一阵猛咳，八百比丘尼想起身为他找药，却被他紧紧握住自己的手。

晴明好不容易平静下来，伸手轻抚她的脸，“再穿一次雁归秋水给我看，好么？”

可是你并没有等到我穿好雁归秋水啊……八百比丘尼换好那身衣服，站在八重樱下，泪水便不由自主地滑落。

“原本我早已忘了那些人世间的感情，快乐也好悲伤也好都与我无关，可是晴明，爱上了你就注定要背负这些，我不后悔……可是你居然比我先走，这样对我来说太不公平了……你都没有结束我不老不死的命运……”

她抑制不住内心的悲伤，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，最后伏在石桌上放声抽泣，哭着哭着便睡着了。

夜很静了。

熟悉的身影走进庭院，一步一步走得极为小心，怕是惊扰了这熟悉的安静。

许是因为离开的时间太久心生感慨，晴明的鼻头不由得一酸。

白狐一族的重生之术，不为人知也不可轻易告人。

便是因为知道有这样的秘术可以让自己重生，所以离去之时他没有告诉八百比丘尼，毕竟这种秘术一旦发生意外，自己便有可能魂飞魄散，若是被八百比丘尼得知，一定不会同意他去实行。

可若是成功，便可以重新获得永生，便可以永远陪着她。

所以，只能先让她独自一人等待了这么些年。

晴明走到八百比丘尼的身边，轻抚她熟睡的脸庞，亲吻她温柔的眉眼，然后将她揽进怀里。

舍不得打扰她的安睡，就这么抱着她在石桌旁安坐。然而抑制不住重逢的喜悦，薄唇不由自主的在她的脸上落下细细碎碎的吻……突然，注意力被石桌上那一沓厚厚的信笺吸引了过去。

“写了些什么呢？”晴明拿过那些信，一封一封的粗略翻阅，不由得好笑。

“今天去了哪里，明天又做了什么，博雅和神乐，还有式神们的动向，都写得这么详细啊。”

晴明翻到了一封极为重要的信，于是不动声色地收了起来。

晴明再次低头打量着怀中的人，都过去了这么久，她依然没有一点变化，还是这么温柔美丽。

他情不自禁地吻上她的唇，顺势吻去八百比丘尼的泪痕，“没想到，过了这么些年，却是变得爱哭了么？”

八百比丘尼不知道梦到了什么，身体突然开始颤抖，“晴明……”声音听起来不知道是在恐惧什么，突然双手搭上了晴明的肩然后用力抱紧。

“晴明，如果要走，带我一起走吧……”八百比丘尼的娇唇间发出呜咽声，半梦半醒之间睁开双眼，看到晴明稍微愣怔了一下，“我一定还是在梦里……”

晴明微笑不语，捧起她的双手有力一吻，然后欺上她的嘴与她唇齿交融，这个吻炽热而动情，只吻得她整个人都清醒过来，明白现在并不是在做梦。

结果八百比丘尼推开晴明，哭得更加厉害了，“你……”有太多太多的话想问，却不知道问什么好。

“晴明，我……”此时八百比丘尼的心情太激动以致于语无伦次，干脆放任自己的情绪化为泪水，扑进晴明的怀里哭泣。

晴明紧紧地抱着她，又是欣慰又是心疼，“几百岁的姑娘这么爱哭，和小姑娘一样……”

然后便引来八百比丘尼带着强烈抱怨的一拳头。

晴明一下一下地轻吻着她的前额，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。八百比丘尼紧紧地靠着他，双手牢牢地环住他的腰，很久很久，都没想好要对晴明说什么。

晴明见她没有哭泣了，便对怀中之人详细道明了白狐一族重生秘术之事。

果不其然，他的姑娘先露出生气的神情，然后把脸转过去故意不理他，可是嘴角却露出掩饰不住的喜悦。

晴明从八百比丘尼身后揽住她的腰，“我有话和你说，当时我不是说，如果有来生……”

“嗯？”她当时只是被担忧占据了整颗心，却没注意晴明这句话的意图。

晴明把下巴抵在八百比丘尼的肩上，又亲吻了一下她的脸颊，“我想和你在一起，一直在一起，可是想说出口时才想起来，我的姑娘没有来生，所以只好我陪她永生了。”

不容许她再次发问，阴阳师的语气中带了几分霸道，“不要问我后不后悔，你知道的……现在，我们都没有别的选择了。”

八百比丘尼突然又想哭了，身边被晴明温暖的气息包围着，这久违的暖意让她好像回到了从前。

“你写给我的信我刚才都看了，写了那么多……”晴明的话还没说完，怀中的姑娘立刻有些紧张起来，“而且那么多人请你去占卜婚姻的吉凶，你全都写下来了，是想嫁人了吗？”

八百比丘尼无话可说了，这，这要怎么说啊？

晴明拿出之前收好的信纸在两人眼前展开，“晴明，只要你回来，我愿意答应你任何事……”

八百比丘尼手足无措，想反驳却也没有办法，只好任由晴明。

晴明从桌上拿起笔，在信上写了一句让八百比丘尼面红耳赤的话。

“既然那么想嫁人，我的姑娘，嫁给我吧。”

好像，不嫁给他是不大可能了。八百比丘尼没有答应，心里却是默认了。清丽的面庞上满是红霞，眼角眉梢都是道不尽的乐意。

晴明深情的在她耳边低低诉说着，“我穿金月暗羽，你穿雁归秋水，我们成婚吧。”

八百比丘尼想起来她和晴明第一次穿着那身新衣服在庭院里的时候，式神们都围了上来。

“晴明大人和八百比丘尼大人，这样好像新婚夫妇啊！”

-完-